我們來看歐洲的兩大貨幣：歐元與英鎊，今年以來跌跌不休（詳見下圖）。歐元兌美元跌破1美元價位，9月底最低來到1歐元兌0.95美元，是20年來的最低水準（詳見下圖），而且，還看不到有止跌的跡象。英鎊兌美元則是來到37年的新低價位1英鎊兌1.06美元，而且市場上普遍看壞英鎊後市，認為1美元價位將會被跌破（詳見下圖）。
從亞洲金融風暴的經驗，我們可以知道，支撐幣值的關鍵之一在於信心，如果國際間普遍看壞，就會造成持有這個貨幣的人開始拋售，而國際投機大鱷，看到這種機會，更會群湧而上，造成雪上加霜的窘境。
特別是，英鎊有被投機大鱷攻垮的悲慘歷史。1992年，索羅斯（George Soros）靠放空英鎊大獲全勝，被稱為是打倒英格蘭銀行（即英國央行）的人。當時的狀況就是英國經濟前景不佳，但英鎊卻被央行勉強維持在不合理的價位，剛開始被投機大鱷攻擊時，英格蘭銀行大買英鎊奮力防守，但沒想到國際投機者看到英鎊的孱弱基本面而大匯集，跟著索羅斯一起攻擊英鎊，加上在衍生性商品的高槓桿下發揮巨大力量，據估計，索羅斯在這場戰役中，光靠放空英鎊就賺到將近10億美元。
而英國在這場貨幣戰役中，也跟德國結下梁子，因為當時歐元還沒誕生，歐洲主要貨幣在歐洲匯率機制（European Exchange Rate Mechanism，ERM）下相互盯住對方，這個歐洲匯率機制就是歐元的前身。可當時英國經濟不好，需要降息救經濟，但若英國單方面降息，一定守不住匯率，就協請德國一起降息，但德國拒絕了，最終英國央行慘敗，付出巨大代價，並因此退出歐洲匯率機制，所以，後來英國也沒有加入歐元，而老一輩的英國人，包括皇室，對於德國，甚至整個歐盟更是不爽在心，各種宿仇積累，在2016年英國公投中，年輕人傾向留歐，老一輩人支持脫歐，最後投票結果，51.9%支持退出歐盟，英國在2020年正式脫歐。而在英國的脫歐談判中，德國也沒給英國多少好臉色。
所以最近德國苦於俄烏戰爭造成的天然氣供應危機，包括北溪一號管線被炸，市場上傳言紛紛，認為英國人在背後扮演了一定的角色。不管傳聞是否屬實，但兩方長期相看兩相厭卻是真的，若英國多多少少趁機報一下老鼠冤，也不意外。
歐洲另一個金融體系的潛藏風險
僅次於通膨與能源危機，歐洲還有另一個金融體系的潛藏風險，就是最近爆出傳聞，瑞士第2大銀行瑞士信貸恐有財務危機。由於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事件的印象太過深刻，使全球投資人都繃緊神經。由於今年以來股債齊跌，導致金融機構的資產帳面價值快速減損，而10月初，瑞信的5年期的CDS（信用違約交換）暴漲到300個基點（1基點為0.01個百分點），是2009年以來的新高（詳見下圖）。所謂CDS，簡單說，這是一種替信用作保的衍生性金融商品，如果你持有瑞信的債券，再去買它的CDS，就是替這些債券的違約風險來買保險。根據彭博社報導，以目前瑞信CDS的價位，反應出市場認為它有23%的機率在5年內倒債。這傳聞也導致瑞信股價大跌，為了平息市場疑慮，瑞信甚至急搬現金，預定買回價值30億美元的優先債。
瑞信近年來風波不斷，包括之前因對沖基金Archegos爆倉事件，造成逾50億美元的損失。市場上也一直傳聞，瑞士第1大銀行，瑞士銀行將會與瑞信合併，以徹底解決瑞信的問題，但雙方似乎一直沒有談妥，以至於在最近的市場波動下，瑞信的財務隱憂再度從網路論壇傳出，再被各大財經媒體追蹤報導。
歐洲從通膨、地緣政治緊張造成的能源危機，再到金融機構的系統風險，會不會釀成三合一的完美風暴？從短期來看，大家最擔心的猛爆性風暴應該還不致於發生，原因是，歐洲央行記取了歐債風暴的教訓，因此近10年來，致力於讓歐元區國家降低外幣債務，轉為歐元計價債務，也就是，當歐元國債務到期時，通常會舉新債還舊債，此時新債就用歐元債券來發行。這樣做的好處是：外債變內債，方便歐洲央行掌控，這一招跟日本國債大部分是內債一樣，一旦發生債務問題，歐洲央行自己就能控制住，不致擴大為骨牌危機。
但缺點呢？當歐元區債務內部化，就是歐洲央行需要印更多的鈔票來買這些債券，否則在負利率的歐洲，這些債券要賣給誰？我們都知道美國狂印鈔票來救經濟，但其實歐洲央行印得更兇，來看下面這張圖，當央行買進更多債券的操作就是所謂擴表，擴大資產負債表的規模，而以資產負債表占GDP的比率，聯準會（Fed）在2008年，比率約在6%上下，2021年底高點來到37%左右，而歐洲央行呢？2008年約在15%，2021年底居然來到69%。歐元區這麼大量的印鈔，固然可以化解短期金融風險，卻將種下長期的貨幣購買力縮水隱憂，這一波通膨，只是第一波。若歐洲領導人找不出解方，將難以擋住長線經濟實力往下的困境。
最後，總結今天的學習：
重點1》美國與美元獨強，歐洲、日本、中國經濟同時疲弱，這樣的世界經濟結構，難以穩健發展，需要更加留意全球經濟陷入長期低迷的風險。
重點2》想拯救歐洲經濟，要看英、德、法等歐洲大國能否先從政治面化解其內在矛盾，才可能共同戮力救經濟。
重點3》在2011年歐債危機之後，歐元區應對短期金融風暴的工具已大幅提升，但歐元區債務內部化與過度印鈔的結果，也恐將使其經濟陷入日本式的長期不振。
影片連結：https://youtu.be/3g9-R-9pV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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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檔案＿峰哥（林正峰）
現任《Smart智富》月刊社長。
曾任《Smart智富》月刊總編輯、《30雜誌》總編輯、《商業周刊》金融組召集人、《今周刊》主編、《工商時報》國際組召集人。
報導曾獲吳舜文新聞獎、SOPA亞洲卓越新聞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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