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朋友Candice說起家族中真實發生的故事：10幾年前，她的表姐剛從法國學成歸國，這次的返家，還帶了男友到家中做客，而這個男人，也是Candice後來的表姐夫。
她記得表姐夫當時話很少，一頭長髮，看起來就是藝術家的樣子，手上總是沾滿了難洗乾淨的顏料。
表姐的雙親，也就是Candice的姑姑與姑丈都是醫師，本來打算趁著表姐歸國時，幫她介紹其他醫師交往，沒想到現在帶回的男友卻是個搞藝術的。逼迫女兒分手不成，便氣得說要斷絕與女兒往來，並不願意資助任何生活費。
Candice說，她奶奶當時不在現場，所有家人也都怕年過九旬的奶奶擔心，並未在奶奶面前提過這件事。某次，全家族又聚餐，表姐與表姐夫沒到場，眾人卻圍著Candice逼婚、要她積極參與相親。
奶奶這時意有所指地對眾人說：「如果你們把孩子養得這麼大，孩子卻沒有能力為自己選擇一個好的對象結婚，那你們這幾年給她的教育也是白費工夫了。你們怎麼都不相信孩子的選擇呢？」
當場所有人都安靜無聲，知道奶奶指的是哪件事——表面上，奶奶像是在替Candice解圍，卻也同時在對Candice的姑姑與姑丈說話。
聽到這段故事的我，也笑了。
我感受到她是一個如此有智慧的長者，傳遞身為父母應該適時放手的豁達，深諳何時沉默、何時能言的道理。
回首一生的快樂，絕對不只有「老」而已
在Candice的奶奶身上，我從未覺得她很消極，即便她常說：「不知道上帝還有什麼任務要我此生去做，我覺得自己責任已盡，可以沒有遺憾地離開人世了。」我都只感受到她面對生命必然走向終點時的平靜與坦然，而不是自怨自艾的表示「自己年紀大了、沒有用了」。
每次聽見年長者如此形容自己，總讓我覺得鼻酸。一方面，覺得他們這輩子的努力，明明還有很多可以記住的，但走到今日，他們怎麼都只記得自己老了，而不記得別的？
Candice的奶奶，過往一定也有許多故事、個性也許非常鮮明強烈，說不定她曾經獨排眾議地與老伴私奔，白手起家的養活了家中5個子女；也許當初她也曾經這樣被反對，但事後發現，她的選擇不是錯誤…。
你瞧，我開始幫Candice的奶奶編起故事來了。
我知道我家奶奶是個有正義感的人，當時的年代，仍是個認為「家暴是家務事」的年代，奶奶卻能在那時為鄰居阿姨挺身而出，阻止可能的悲劇進一步發生，至今阿姨仍把奶奶視做自己的媽媽一般，逢年過節必定來訪。
曾到我家見過奶奶的人，總說奶奶看起來比實際上年輕。我想，我們這些經常回家圍著她的兒孫輩，恐怕也多少是她的保養品吧！讓她不但不孤單，還能感覺自己是有福的。
當她看見我從歐洲回來的照片，喜孜孜的跟我分享10幾年前她去瑞士少女峰的見聞，連搭火車上山會經過長長的山洞她都記得。
從我的敘述中，可以感覺出深烙我心的，並不是她們的皺紋、她們的病痛或行動不便、依賴兒孫的一面，而是她們過往經歷留下的智慧、面對生命的熱情，與面對生離死別的豁達。
老，不是永遠只和負面形容詞有關，年齡只是一個顯著的特徵，幫助我們很快地了解年長者的需要、提供協助，但我們永遠不該將年齡視為唯一認識長者的指標！
老，也意味著隨著閱歷漸豐，能發展出的成熟、智慧，克服人生更多無解的難題。年長者退休賦閒在家，反而能享受前所未有的時間自由、心理自由，轉而發展自己的興趣或事業第二春。
我們不能否認，也沒有必要否認老後的生活，的確會有很大的改變，必須做好準備面對。然而，當我們看著自己與親人都終難免一老時，我更想要你記得——被人紀念的不會是你的皺紋，而是你行為帶出的影響。
人生的故事，不會因為歲月而被掩埋。豐富我們的人生故事，所以有一天能夠以故事餵養下一代，教會他們面對人生風浪能夠具備的態度。
先努力當一個掘出不同故事的晚輩，去聆聽與挖掘故事背後長者美好的特質，我們的長輩才能在「沒用的老人」之外，有不一樣的身分認同。
本文獲「愛長照」授權轉載，原文：請別以「沒用的老人」來形容自己，我渴望聽你分享人生——諮商心理師艾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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