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機整個早上響個不停，還不到中午就沒電了。不是Slack跳訊息通知，就是電話直接進來，要不然就是有人傳WhatsApp，想找我的話，寄email肯定沒用，但如果真的有急事找我，也不會用email。之前我拚命想擠進公司上班，如今願望終於成真，我過上了被訊息轟炸的生活，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訊息從網路通訊平臺蜂擁而來。

扣除搭乘老闆私人飛機的八小時航程，這場研討會總共三天，我們剛從歐洲快閃回美國，參加完這場研討會之後，又要直飛洛杉磯國際機場。我現在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規畫已經重新規畫過的會議，不然就是在目的地之前噴灑碳足跡。我們一到旅館，老闆就命令我去找「生酮飲食」。

「不然我是要怎麼長生不老？」他笑道。

誰想要他長生不老？禍害遺千年耶。

我出去買沙拉，年輕的助理幫老闆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拿出來，另一位助理在訂米其林餐廳，第四位助理忙著架設電腦工作站—我們四個輪流拖著這些設備全世界跑：三臺螢幕、兩臺筆電、一臺網路攝影機、一只滑鼠、一張人體工學椅（老闆常背痛），你以為我們四個很獨特嗎？並沒有，入住這間飯店的助理們都一樣，這就是億萬富豪參加研討會的陣仗。這麼一想，過去幾年忍耐小蕾的情緒崩潰似乎也沒那麼慘，真要我說的話，還真有一點懷念哩。

沒想到當行政助理跟當保母也差不了多少，需要無比的耐心、懂得察言觀色、拋棄所有自尊。以前是安排同樂會，現在是安排午餐聚會。在老闆身邊，我雖然不用切三明治的吐司邊，卻要記得伯爵茶該放幾顆糖。

我曉得自己應該要慶幸，至少我老闆還不算太過分，他雖然會對員工破口大罵，又會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甚至超級沒品）的要求，但至少薪水優渥，而且福利極佳，比我慘的大有人在，有些是我聽同行說的，有些則是親眼目睹，一想到這麼不人道的對待，我的胃裡就一陣噁心。

我就這麼一路噁心到晚上，當時我正在跟一個男生聊天，他是一位避險基金經理的助理。

「他要你做過最過分的事情是什麼？」我一邊問，一邊喝第三杯波賽可氣泡酒。

「這個嘛，我剛剛不是才說過—他要助理在晚餐前幫他把服裝擺好讓他挑？」
我點點頭。

「好，有一天，助理要幫他添購新裝，大家把所有選項全都擺出來，但他一看到就抓狂了。」

「為什麼？」

「因為他不敢相信：我們竟然以為他大白天會有時間試穿。所以，隔天他派我們去生產好萊塢假人替身的地方幫他量身訂製假人模特兒，以後如果需要試穿，直接拿假人模特兒試穿就好，一位助理還帶著假人模特兒搭Uber去Bloomingdale百貨找設計師，在試衣間換了好幾套衣服。」

我整個笑出聲來，但不確定是因為好笑才笑，還是因為聽完覺得尷尬所以大笑。

「喔，但他真的非常大方，他確實要求很多，但每年都發給我十六萬的年終獎金。」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說，我的心思已經飄到盤旋在我心中已久的疑問：為什麼有錢人常常用對待下人的方式對待員工？

我喝完手中那杯氣泡酒，準備回房間休息。訂製的西裝。燦爛的笑容。亮白的牙齒。勞力士手錶。香檳氣泡酒。一路上我看到的女生，似乎都在替男生工作。這些人到底是多有錢呢？

{DS}

「嘿，芬妮。」我老闆喊我，我剛走回飯店大廳，準備搭電梯上樓。

他跟兩位西裝男走過來，這三位剛剛應酬了整整一個鐘頭。「幫我一個忙，到最近的酒品店買酒回來送到我房間。我們再過十分鐘上去。」

「沒問題。」我嘆了一口氣，工作了一整天，累都累癱了，不能回床上也就罷了，反而還離床鋪愈來愈遠，太沮喪了。

「喔，可以順便買布膠帶嗎？我們要玩吊酒鬼，等一等玩的時候，妳就用布膠帶把啤酒捆到我朋友手上，」說著他頓了一下，「也買幾副乳膠手套，這樣拆膠帶的時候才不會把手毛扯下來。」

一位西裝男對我揚了揚下巴。另一位對我眨了眨眼睛。一行三人走回酒吧，準備再喝一輪。

這下子我終於想通了。原來我一直在欺騙自己。我老闆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討厭這份工作。我心想：他媽的。

我一直在重蹈覆轍，而且這次不是情非得已，我明明有得選，但卻還是選錯。沒有人挖坑給我跳。也沒有人把我逼上絕境。二十歲的我出乎意料成為保母，我雖然愛我的大小老闆，但我不想要這樣的職涯發展。保母工作讓我擺脫財務困境，但卻讓我心靈空虛。我現在不用再帶小孩了。我可以賺少一點、過得舒服一些，反正財務基礎已經穩固了。我工作大可不用這麼費力，多騰一點時間出來寫作，上班時則要有應得的尊重。沒錯，尊重。我一心想要別人尊重我，但如果我都不尊重自己，是要怎麼求別人尊重我？

過去幾年來，我滿心都是我要這個、要那個，反倒忘了手中的收穫。沒錯，我的家境並不富裕，我的起步不像我多數的朋友那麼一帆風順，但那又怎麼樣？我爸媽養育我的路上再怎麼跌跌撞撞，終究是讓我接受了比他們更好的教育、過上了更好的生活，而幫人家帶小孩則讓我有機會逐夢踏實，三十歲的我沒有家累，自由自在，生活豐饒，擁有世界上最棒的閨密—對我全心全意、一片真心，不論我遇到什麼困難，總有人可以作伴；我有全宇宙最可愛的狗兒，最疼我的外婆，還在（私以為）全球最棒的城市擁有一個可以稱為家的地方。我的人生，豐盛而美好。

但我的電視劇本夢呢？恐怕還很遙遠，不過，你讀到這本書的時候，我已經離夢想又更近了一點。我決定寫信跟房東說我不再續租，不久之前，我還覺得租在這裡不符預期，但我現在懂了：只要願意捨棄多餘，我就不用拿自己的人生去成就他人。

我決定找更便宜的租屋處，為了自己的幸福，我需要換新工作，薪水少一點，充實多一些。

我去一間小型科技公司應徵行政助理，薪水比現在的職位低，所以我必須有所捨棄，但沒關係。

看完房子之後，我在回程的路上打了一通電話給我爸媽，告訴他們我的決定。

幾天後，人資幫我完成報到，告訴我公司準時九點上班、六點下班。到職的第一個週末，我手機不離身，生怕漏接電話、簡訊，或是有行程需要重新預訂、有合約遺漏需要立刻傳真。但什麼事也沒有。

「妳要轉運了，知道嗎。」我爸在掛電話之前說。

他說對了。

大家都說我是明證—階級可以翻轉，想做什麼就去做，有為者亦若是。我的社交圈是我成功的證據。如果需要名醫，我知道該打電話給誰；如果需要律師，我也有熟識的優秀律師；我交遊廣闊，認識CEO，認識創辦人，認識打擊全球暖化的天才，認識每天早上刷證進Google的男士，認識寫網路程式的女士。從很多方面來看，我都是人生勝利組，但我每個月還是要還上萬的學貸，而且似乎怎麼也還不完。我開始懷疑：會不會因為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所以一輩子都養不起小孩？我還有一筆急診的帳單還沒付清，當時我工作超標、工時爆表，但沒有醫保就是沒有醫保。

我的人生就像玩大富翁，起步時只有五張一塊錢的鈔票，擲出來的點數又只有人家的一半，而我幫忙帶孩子的那些家長就像我的對手，起步時就有六棟房產，外加一百張千元大鈔，如果都這樣了還贏不了，那才叫做奇蹟。生活在美國儘管不公平，但我還是想辦法將一手爛牌打好、找到快樂的中庸之道。我穩穩踏在橋的中間，往左偏則不足，往右邊則過多。這是我能期望的最佳結局了。

財富教會了我兩件事，一是友情比錢財更有價值，二是尊嚴無價。這世界上唯一珍貴的，就是有人深愛著你，成功是成功，幸福是幸福，兩者未必相關。如果說我領悟了什麼，那就是俗語說得對：金錢買不到幸福，不過，如果這世界讓你認為金錢可以讓幸福更靠近，個中道理我再清楚不過。

延伸閱讀
今日事今日畢，有可能達成嗎？在開始工作前，先改變「這個信念」！
《富比士》評選的富豪，沒有一位過胖！富人跟一般人最大的不同：他們能控制享樂本能
我有成為有錢人的命嗎？人的大運每10年會轉變1次：10個信號，你可能正要走大運

{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