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AI成真的硬體是臺灣給全世界的禮物。在台積電龐大的臺南廠區，無塵室裡的曝光機，以原子級的精度，日以繼夜在矽晶圓上雕刻電路。這個製程是如此精密，乃至一個腳步都可能造成干擾。台積電的晶圓廠為全球各地的客戶服務，但有一位客戶的需求極為特殊，以致於整個半導體產業鏈都為他服務。此人就是黃仁勳，而他的公司輝達是全世界市值最高的企業。

黃仁勳1963年2月生於臺北，幼年就和家人移居海外，但仍和出生地保持連結。黃仁勳奮發向上、直率熱情、不肯認輸。儘管他在美國生活超過50年，依然沒有完全被美國同化。「你永遠都是個移民，」他最初接受我訪談時就曾這麼說。黃仁勳告訴我，在內心深處，他還是認為自己是臺灣人。

黃仁勳在30歲時，也就是1993年，和人共同創立了輝達。這間公司最初設計電玩遊戲用的晶片。隨著遊戲對晶片效能的要求不斷提升，設計也愈來愈複雜，原來的晶片代工廠已經無法滿足輝達的需求。1990年代末期，黃仁勳向台積電尋求協助。但當時輝達規模很小，台積電業務人員對他不理不睬。直到黃仁勳親自寫信給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兩人才搭上線。

這開啟一段綿延不絕、成果豐碩的合作關係。雙方業務蓬勃發展，張忠謀和黃仁勳交情日益深厚，黃仁勳常在家訂披薩，和張忠謀一起享用。張忠謀認為黃仁勳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商業人士，甚至在2013年問他是否有興趣接掌台積電。然而當時輝達AI 的業務成長突飛猛進，黃仁勳正專心坐鎮指揮，因此婉拒。據說，黃仁勳回答：「我已有工作。」

由於和台積電關係密切，黃仁勳也就順理成章重返臺灣。他寫信給張忠謀時，已經超過20年沒有回到這個出生地。他還會說臺語，但對這個地方的記憶已然模糊，除了一件事：幼年時他去逛夜市，因為離攤販太近，臉頰被刀子劃傷，至今疤痕還在。

夜市是黃仁勳必訪之地。因為和台積電合作，他經常回到這座島國，一有機會就去逛夜市，在路邊坐下來喝碗湯，跟當地人沒什麼兩樣。這就是黃仁勳的作風：他說自己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沒什麼特別的。當然，這不是事實：認識他的每一個人，沒有人認為他是個普通人，就連童年友伴，也很早就看出他的不凡。儘管他的公司市值與個人財富笑傲全球，他依然行事低調、不擺架子。

2000年代初期，輝達發現他們為電玩遊戲設計的晶片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低成本超級電腦。2012年，加拿大多倫多有幾位被視為離經叛道的研究人員，在生物大腦的啟發之下，利用輝達的遊戲硬體訓練一種叫作「神經網路」（neural network）的特殊軟體。這項突破在電腦科學界掀起革命巨浪，黃仁勳迅速抓住這個機會。不久，輝達就成為全球AI硬體的主要供應商。

很多臺灣企業也跟著輝達一起踏上發達之路，在臺灣創造大量財富，甚至出手闊綽。（在過去5年間，法拉利在臺灣的銷售量增加了1倍。）黃仁勳在2024年臺北國際電腦展發表主題演說時，向數十個當地合作夥伴表達感謝，其中包括華碩、廣達、鴻海與英業達等。AI革命風起雲湧，這些臺灣供應商都是幕後推手。

臺灣對這位本土之子展開雙臂，黃仁勳因此躍升為國民偶像，他也接受自己的名人身分。黑皮衣、黑襯衫、黑牛仔褲、黑皮鞋與金屬框眼鏡，這身造型已經成為他的穿著標配，並引來眾人模仿。黃仁勳用工程師的思維處理每件事，包括他的衣裝、打扮。他在幾年間對各種穿著進行A/B測試，這身招牌造型約莫是在2015年定調。

你很少看到黃仁勳穿其他衣服，但2024年初夏他在臺灣棒球場擔任開球嘉賓，就脫下皮衣，換上味全龍隊93號的球衣：這個數字代表輝達創辦的年份。這也是黃仁勳提醒自己的方式：輝達過去多次瀕臨失敗，未來仍可能崩壞塌毀。（「現在仍是1993年，」黃仁勳常對員工說：「對我而言，當下永遠是1993年。」）他為自己的球技道歉，請觀眾閉起眼睛，然後投出一球，球偏離幾英尺，捕手不得不往右移動才能接住。觀眾熱情歡呼，他則露出靦腆的笑容。

對大多數的執行長來說，這種宣傳活動根本就沒什麼，在黃仁勳看來，這卻是一個自我提升的好機會。不久，他就請愛妻洛麗（Lori）陪他練球，改進投球技巧。洛麗答應他的要求，一如過往將近40年，她一直默默支持他。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這位全球最有影響力的億萬富豪，一有時間就走進自家豪宅的後院和妻子一起練習投球。同年秋天，黃仁勳再次擔任開球嘉賓，這次是為美國職棒大聯盟（Major League Baseball，縮寫為MLB）的舊金山巨人隊（San Francisco Giants）開球。他站上投手丘，一派輕鬆的把球投出去，球滑出一個完美弧線，啪的一聲正中捕手的手套。無論是商場還是人生，只要肯下功夫，成果自然手到擒來。這就是黃仁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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