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邱醫師的印象，還停留在學生時代幾次周末健行相處，那位對後輩熱心，對大自然充滿熱情的中年大叔，轉眼20年過去，中間去過幾次他的診所看病，健行團也出來聚餐過數回，一陣子沒聚，再聽到他的消息，竟是得到罕見癌症過世的消息，讓人不勝唏噓。

就在我們在告別式感嘆人世無常時，熟知他家狀況的小徐語出驚人地道出真相。

「老邱醫師根本沒有積極治療，是在那邊活生生等死的。」
「怎麼可能！」知悉老邱醫師為人的我們，聽聞無不驚呼。

在外人眼中，老邱醫師是個慷慨樂觀的人，當初和我們這些窮學生一起健行，一路上聽他講講醫學知識，聊聊人生觀和態度，下山後他就帶著大夥去吃放山雞和野菜，然後買單。

印象中，老邱醫師和醫師娘感情不錯，生了一個兒子，兒子也不負眾望考上醫學系，繼承父親衣缽，前幾年聽說娶了美嬌娘，還生了可愛的雙胞胎，是外人看來的完美家庭。在那個沒有健保的年代，醫師收入頗為可觀，他的診所生意不錯，即使醫師娘投資眼光不大精準，做股票虧了不少錢，當初老邱醫師除了登山就是看房子，名下有自己和老婆住的，兒子媳婦住的，市區裡還有一間老婆名字的店面，和一間北市自己名下的老華廈收租。

加上他不菸不酒不賭不嫖，平常也沒啥花費，當然還有一點私房錢。

老邱醫師留了那麼多，自己捨不得用，真的要花錢的時候，卻用不到自己身上。

就在去年底，老邱醫師覺得身體不大舒服，找學弟做健康檢查，結果居然發現自己得了罕見惡性腫瘤。由於國內外病例很少，新藥貴得要命，偏偏這種藥，健保不給付，老邱醫師的學弟告訴老邱醫師的家人，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費用很高，一個星期就要15萬，一次療程至少3個月，不保證有效，他們可以回家考慮幾天。

那天晚上，家庭會議開是開了，但是沒有老邱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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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費用短時間我們是負擔得起，但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有效了，長時間負擔要怎麼辦？」打破沉默，老邱醫師娘率先發難。

「媽說得有道理，我們家也不是金山銀山，更何況現在家裡有孩子，這長期不是小錢呢。」媳婦聽婆婆這樣講，就打蛇隨棍上。

當兒子的小邱沒說什麼，雖然覺得媽媽和老婆太狠，仔細想想又不失其道理，當天家庭會議就草草結束，至於要不要用新藥也沒人再提。

「小邱，你爸留那麼多間房子，你隨便賣一間沒在住的，就可以讓你爸治好一陣子的病啊。」小徐當初這樣跟小邱建議。

偏偏小邱還是沒辦法做決定，之後就在一個默契或是恐怖平衡的狀態下，沒人提起，大家輪流哄著老邱醫師，到處求神問卜，沒有積極治療下，他病情急速惡化，沒半年就一命嗚呼。

或許爸爸走了才是最好的解脫。

老邱醫師走沒半年，這家子辦好繼承手續，也把該領的、該分的都處理好了，從臉書上知道，老邱醫師娘和閨蜜去美國散散心，小邱醫師全家去峇里島走走，回來之後小邱老婆為了讓小孩子有好的學區，在大安區看了一間還不錯的華廈，將近4千萬的金額一次付清。

「雖然現在銀行利息很低，你知道我們比較保守，不大擅於投資，身上有點錢不如就付清比較安心，也不用讓銀行賺利息啊。」小邱老婆買完房子是這樣跟外面朋友說的。

錢的用途有很多種，至於要怎麼用，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姑且不論未來這家子最後到底如何，作為當事人的老邱醫師要是地下有知，想起當年種種，應該是百感交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