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這碼子事，小高總會堅持一定要「眼見為憑」，還有這些年最流行的買生活所需如此，買房子那麼大的事情當然也是。所以，他買房子的時候就告訴房仲，公設除了電梯，其他都不要。如果不要管理員是最好，要是真沒辦法，上班時間能幫忙收收包裹，已經是他最大忍耐極限。

「買房子不過就是要那個房子嗎？幹嘛要花錢買外面有的沒的，何況又是看不到的東西。還要繳管理費，這樣累積下來也不是小數目耶。」小高是這樣跟我們說的。

後來，皇天不負苦心人，那個房仲弟弟還真幫他找到一間這樣的房子。

這棟在山邊的七層華廈，屋齡約莫二十幾年，一層兩戶還算單純，一個月六百塊就有位阿桑固定時間來掃樓梯和清理公共空間，有買車位的，就多繳個幾百元清潔費，還有一點點公用電費，其他要付錢的麻煩事一概都沒有。最讓小高開心的是，這間華廈的房價比同區便宜，據說是屋主要到海外發展，所以忍痛賣掉的起家厝。

「這不就是心想事成嗎？」小高請大夥去他家入厝趴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剛開始，小高和太太是很開心的，畢竟屋主房子維持得還不錯，簡單裝潢一下就有型有款；鄰居雖然不那麼熱情，也不是個個慈眉善目，好歹見了面總會點點頭示意，反正在都市不像鄉下，也不用期待太多，習慣就好。

就在這看起來之後將一路平靜的日子，想不到住了半年之後，問題就一一浮現。

最早出狀況的，是樓下車庫鐵門，有一天小高的太太開車帶孩子出去上課，想不到車庫門怎麼樣也打不開，眼看小孩就要遲到了，小高太太趕緊大包小包出門叫計程車，差點就趕不上；又有一次，小高晚上喝醉回家，進電梯之後就發現電梯不住搖晃，一個大震動之後，上不了樓也打不開，嚇得他酒都醒了，偏偏手機在電梯裡面沒有訊號，他頭一次知道，什麼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感覺。那一晚真長，好不容易挨到黎明，總算等到鄰居出門遛狗才發現他。

「你也不是第一個了，之前賣你房子的前屋主，自己也被關過一次，但他的運氣比你好，下班時間很快就被發現救出來了。」救出他的鄰居是這樣安慰他的。

住得越久，小高在鄰居的口中與生活的感受中，漸漸知道這房子為什麼會賣得那麼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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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扯不扯，我搬進來才知道，這些鄰居就是個個不想拿錢出來，大小問題都讓公基金出，當初建商移交的基金早就已經花光，結果現在該修的沒錢修，每次我進出車庫和電梯，心裡都毛毛的。」小高這樣跟我抱怨。

「之前要買房子的時候，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要去看公佈欄的社區公告，搞清楚社區到底還剩多少錢？你們這種二十幾年的華廈，至少要有一筆可以換電梯的錢，現在這個樣子，我跟你打賭，大家滿口仁義道德，一到出錢都是另一個嘴臉，這種狀態短時間你要不忍一忍，要不然你得勤快點跟鄰居商量，大家多少出一點，好歹把電梯處理一下，免得鬧出人命。」小高做房地產的表哥是這樣建議他的。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幸運，那陣子常常出現電梯夾傷人的社會事件，社區裡那部「有前科」的電梯弄得人心惶惶。協調到最後，雖然大家對於安全性很有共識，可是拿錢出來又是另一回事。而小高請幾家廠商報價後，發現買新的實在是筆驚人費用，加上一樓和二樓的四戶早早明說一毛錢都不想多給的強硬態度，最後大家退而求其次，請維修公司盡最大努力更新電梯設備，至少讓電梯維持正常運作，能撐多久就是多久了。

至於樓下車庫鐵門這個大患，短時間就只能擱一邊。小高處理完電梯事宜彷彿去了半條命，想到要再去找廠商、比價、說服鄰居和再拿一次錢的過程，就整個腳軟，短時間內，社區裡的事情他是不想再管了。

對小高來說，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最不舒坦的，莫過於想到當初那個屋主，在他面前那個看起來有多捨不得的表情。

「明明就是抓到交替，還一臉無辜。」小高氣憤地說。

「要怪就怪他貪便宜，如果沒有那心眼，又怎麼會被人抓交替？」小高的老婆倒是明理，趁他喝得爛醉，偷偷地跟兄弟們抱怨。

人世間看起來便宜的，往往付出超乎想像的昂貴代價。